“那时,中枪的时候……心里想的,全是你。”
“……怎么……”欣柑蹙着眉,跪坐起来,撩开他乌黑浓密的头发,一道u形线性疤痕清晰可见,摸上去有些异样,看着其实没有明显的凹凸,比他白皙的头皮略白些。
手术时剃光的头发都长回来了,操刀的是国内最顶级的专家,伤口缝合完美,徐竞骜发量惊人,头发又粗黑,从外头完全看不出来,不影响他出众的风仪气度。
但欣柑不是毫无常识,这明显是进行过开颅手术,她脸色‘刷’的一下惨白如纸。
“别怕。”普通人都会觉得开颅很可怕,何况是个小孩子。徐竞骜搓了搓她冰凉的手指,“我很幸运,子弹避开了重要的脑组织,卡在颅骨当中。”
人被击中大脑,存活下来的概率是多少?只有百万分之一。徐竞骜是百万分之一的幸运者。
欣柑并不觉得欣慰。脑袋中枪,切割开颅骨,算什么幸运?天底下,谁想要这样的运气?难怪他瘦了这么多,记起他的职业,欣柑愈发难过。
即便在和平年代,仍有无数军人为了守护人民,守护祖国英勇牺牲,成为烈士。尤其是消防官兵,缉毒警察,飞行员和维和官兵,每年伤亡的人数触目惊心。
这种事发生在身边,在认识的人身上,更加让人伤心。
“疼吗?”不知怎的,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,又滚下泪来。
“手术过去大半年,早就不疼了。”徐竞骜仔细端详她的神色,见她的关切不似作伪,嘴角就噙了丝笑意,“心疼爹地,嗯?”
“我心里好难受。”欣柑嗓子全哑了,伸臂反揽着他。一想到,自己差点儿永远见不到眼前这个人,她的心脏就糅成一团。
其实她跟徐竞骜相处的时间不算长,加起来通共也就几日。因着他与生父欣夷光的渊源,他与自己男朋友的血脉亲缘,以及他对她来得迅猛又执着无比的爱恋,俩人之间彷佛就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,再也撕虏不开。
徐竞骜黑眸低垂,凝视怀内之人,眼神渐渐也变了。
“九天,二十多次抢救,心脏衰竭,全身近乎一半血液流失……叁个月内,二次开颅手术……”他语气平淡,简单叙述炼狱般的经历。
“医护人员说我是铁人,钢铁将军。没那么神乎。我也是血肉之躯,也怕疼,疼到了极点,也会想要放弃。支撑我挺过来,最大的动力,是活着回来,再见到你。”
762毫米纳甘弹,正中头部,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。
徐竞骜舌尖儿顶了顶口壁。如果示弱,能够帮他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,他不介意在心爱的女孩儿面前低头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欣柑流着泪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。
徐竞骜喉结动了动。他与欣柑的年龄差,她与侄子徐昆的关系,要求她与自己两情相悦,确实是强人所难。如果她不能回报爱情,那么回报身体与陪伴,也未尝不可。
欣柑揪着他的手。
徐竞骜手一翻,将她的小手捏在掌心,低下头看她,“想怎么着,嗯?”
“您可不可以,可不可以……”欣柑睫毛扑簌,有些难以启齿。
徐竞骜好笑,“跟爹地,有什么不能说的?”
“能不能,不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头也越垂越低。
“怎么这么乖?”孩子太乖了,从来不懂恃宠生骄为何物,大人反而更想疼她。
“这是我的职责。”徐竞骜怜爱地亲着她发顶。
欣柑抿着唇,固执地看他。
徐竞骜对待她有着无尽的耐心,“我不做,也会有别人做。”如果说有什么区别,就是他能得到更严密的保护,最优先的救治和妥善的术后护理。
道理欣柑都懂,她就是害怕。
“那您可不可以很小心,比现在更加小心谨慎,每年都平安回来?”就算徐竞骜身居高位,服役期间也要保持随军,不能随意回家。
“如果每次我回来,你都在等我的话,可以。”徐竞骜攥着她的手摁到自己胯间,脸上似笑非笑,“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。”
欣柑的手指蜷起,又慢慢摊开,“好。”
“真的?”徐竞骜倒是微愣住。
“宝贝儿,”他声线沙哑,掐起她埋进自己胸膛的小脸,“你应该知道,答应爹地的事儿,是不可以反悔的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她小声应下,眼神懵然无措,还带着得知他差点儿丧命的惊魂未定。
如果他惦记着自己,能让他更惜命,或是提高他的求生欲,好像这些事儿,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。
仓央嘉措不是说过,“世间事除了生死,哪一桩不是闲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