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她出去找医生，留陈厌在病房里和游静云独处。

&esp;&esp;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。

&esp;&esp;那一天，陈厌在病房待了整晚。

&esp;&esp;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很快。

&esp;&esp;签字同意撤管，游静云永远安静地睡去。

&esp;&esp;他们在镇上停留了一周。

&esp;&esp;火化，入殓，卖掉那套已如风中残烛的老房子。

&esp;&esp;南蓁陪着陈厌，像当年游静云陪着她。

&esp;&esp;陈厌比她坚强。

&esp;&esp;他没有哭，没有痛苦，甚至没有脆弱。

&esp;&esp;只是孤独。

&esp;&esp;他收拾完行李，独自从老房子的巷子里走出来。

&esp;&esp;狭长的甬道在他身后不断被延伸，望不见尽头。

&esp;&esp;两旁断垣残壁上的青苔也变成灰色，他的世界仿佛又暗了一分。

&esp;&esp;独行在那个场景里，他的寂寞似乎融进了骨血。每走一步都是苍凉。

&esp;&esp;很奇怪，他分明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表情，但南蓁心里仍然不断感到刺痛。

&esp;&esp;这隐痛从他踏进医院病房的门开始，就没有停歇过。

&esp;&esp;她没办法阻止这种心痛。

&esp;&esp;他们最后去了游静云的墓地。

&esp;&esp;村镇的墓地，没有明确的规划。

&esp;&esp;路过一个个坟包，里头最新的那块碑就是她。

&esp;&esp;“游阿姨，我们要走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你放心，我会好好照顾陈厌的。”

&esp;&esp;可能是灰蒙蒙的天气太应景，南蓁看着照片上女人温婉的笑颜，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，她也是这样温柔地叫她“蓁蓁”。她突然就鼻酸了。

&esp;&esp;不知道是为谁。

&esp;&esp;游静云，还是南振国？

&esp;&esp;为自己，还是陈厌？

&esp;&esp;此时此刻站在游静云墓碑前的两个人真正无依无靠，只剩彼此。

&esp;&esp;过了很久，雨势有逐渐加大的趋势。

&esp;&esp;南蓁问他，“要单独跟她待一会儿吗？”

&esp;&esp;陈厌说：“不用。”

&esp;&esp;那天在病房里，已经够了。

&esp;&esp;他依旧苍白，灰色的天气里，他眼瞳黑得没有一丝生气。

&esp;&esp;太冷静的表情意味着他内心的荒凉。

&esp;&esp;南蓁靠过去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想哭吗？我不看。”

&esp;&esp;陈厌沉默了好一会儿，突然说：“我说过，我记得你。”

&esp;&esp;南蓁微怔，“嗯？”

&esp;&esp;“那天你站在那里。”他抬手指向一片空地。

&esp;&esp;“哪里？”

&esp;&esp;陈厌没有解释，只是指着他记忆里的方位，淡声说，“你站在那里哭。”

&esp;&esp;糖水铺的后巷。

&esp;&esp;南蓁吐了。

&esp;&esp;好几天没有吃东西，食物滑进喉管的感觉让她止不住干呕。

&esp;&esp;可胃里没有东西，吐出来的全是眼泪。

&esp;&esp;陈厌追着她出去。

&esp;&esp;他看见她站在墙边，用手臂垫着额头，恸哭的呜咽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凄凉。

&esp;&esp;她不想被人看见她的眼泪，他就站在原地，不远不近地陪着。

&esp;&esp;等她哭累了，最后一线夕阳掉下地平线。

&esp;&esp;他走过去，问她，要纸吗？

&esp;&esp;这简直是个废话。

&esp;&esp;她脸上涕泪横流，根本惨不忍睹。

&esp;&esp;但南蓁倔强地摇摇头，说不要。

&esp;&esp;她反手在脸上一抹，动作貌似豪迈，可样子实在狼狈。

&esp;&esp;陈厌抿了抿唇，想，还是去给她拿点纸吧。

&esp;&esp;但他还没转身，忽觉脸上一凉——南蓁将她擦过脸的手在他脸上蹭了蹭。

&esp;&esp;陈厌被定住了。

&esp;&esp;他第一次感受到眼泪的温度。

&esp;&esp;冰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