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然而他的语调仍是温吞:“钟北尧。”
&esp;&esp;他平静地说:“杀了他,将尸首送回盛京,让他们换个懂事点的钦差过来。”
&esp;&esp;他指挥突骑主将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下属。
&esp;&esp;丁弘愣了一下,顿时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,你们快听听,他还想杀我?我可是朝廷亲封的官员,恭顺侯是我爹,你们这些贱民敢杀我?”
&esp;&esp;钟北尧也有些迟疑,他小声请示:“公子,真要杀吗?”
&esp;&esp;还是只是让他吓吓对方?
&esp;&esp;宋时微忽然觉得眼睛被刺了一下,他闭了闭眼,只来得及瞥见沈明烛拿起手边的折扇手腕微转便掷了出去。
&esp;&esp;折扇穿过马车帘幕,在空中旋转展开,轻薄的纸张划破风声,凌厉如刀刃。
&esp;&esp;丁弘尚还保持着仰头大笑的神色,折扇自他颈间划过,留下一道血痕。
&esp;&esp;丁弘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&esp;&esp;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,不愿接受自己的性命正飞快消逝。
&esp;&esp;他颤抖地抬起头,想要捂住脖子上飞溅的血花,然而他用尽了力气也不过动了动手指。
&esp;&esp;然后他一头从马车上栽下,睁着眼,死不瞑目。
&esp;&esp;车队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叫:“少爷——”
&esp;&esp;鬼哭狼嚎也不过如此,比死的是自己亲人还要伤心。
&esp;&esp;不过也能理解,以丁勇升对丁弘毫无底线的宠溺,丁弘死了,他们也都活不了。
&esp;&esp;相比起来,百姓们倒是要冷静许多。
&esp;&esp;身在乱世的人,从来不畏惧见鲜血与死亡,他们说不定还觉得庆幸。
&esp;&esp;钟北尧被尖利的声音喊得难受,他拔剑出鞘,冷铁相接声铮鸣,大声道:“安静!”
&esp;&esp;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。
&esp;&esp;最倨傲的下人都不得不咬紧牙关瑟瑟发抖,不敢发出一丝声音。
&esp;&esp;怎么敢!马车里的人怎么敢杀丁弘!
&esp;&esp;他是谁?他难道不害怕朝廷怪罪吗?
&esp;&esp;第133章
&esp;&esp;丁弘还死状可怖地躺在地上, 风声潇潇。
&esp;&esp;沈明烛一言不发,但钟北尧忽然莫名意识到他在生气。
&esp;&esp;钟北尧不知道沈明烛生气的原因,可还是觉得不安。
&esp;&esp;他在战场上呼啸来去, 几次三番在生死边缘徘徊,头一次如此胆寒。
&esp;&esp;钟北尧从尸体旁捡起沈明烛的折扇,恭敬且讨好地躬身而后高举过头顶,“公子。”
&esp;&esp;是沈明烛一伸手掀开帘幕就能拿到的位置。
&esp;&esp;沈明烛没接,他语气平静:“染了血,脏了, 我不要了。魏敦山,继续走。”
&esp;&esp;这下连魏敦山都察觉到沈明烛的情绪不对, 且大概率——至少有一部分——是冲着钟北尧去的。
&esp;&esp;魏敦山也不知原因,他同情地看了自家将军一眼, 不敢求情, 不敢多话,只应了一声“是”便驱着马往前。
&esp;&esp;所有人都有些不明觉厉。
&esp;&esp;丁弘已死,百姓们胆子也大了, 其中一个老者试探地问钟北尧:“将军, 公子这是?”
&esp;&esp;百姓们不知道什么监军, 他们不认识沈明烛,只听钟北尧唤他“公子”,这个称呼便一直沿用下来,口口相传。
&esp;&esp;钟北尧也什么都不知道,他为难地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,硬着头皮处理。
&esp;&esp;“没事,公子的性子你们也是清楚的,他看不惯这等欺压百姓的狗官, 心中有气,故而情绪外露。”钟北尧耐心安抚。
&esp;&esp;而后他对着身后的下属吩咐:“先把钦差带来的这些人关起来吧,待我请示过公子,再做处理。”
&esp;&esp;百姓们恍然大悟。
&esp;&esp;平心而论,虽然“将军”的名头听起来更大更响亮一点,但在清淮二州百姓心中,沈明烛的地位绝对是最至高无上的。
&esp;&esp;不仅是因为钟北尧唯命是从的态度,毕竟大家都不瞎,沈明烛这些日子如何事必躬亲他们都看在眼里。
&esp;&esp;——沈明烛几乎走遍了这两座城的每一个角落,亲自下过地看过土质,也捧着粗饼在田间地头席地而坐问老农收成。
&esp;&esp;凡他们向沈明烛反馈的问题,能立刻解决的,沈明烛从没拖到过第二天。
&esp;&esp;任凭谁都没办法对这样的重视无动于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