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霑道:“范阳边疆重镇,何等重要,东阳身边有褚时渊,岂会轻易拿这种地方来较劲?要再换一任能与节度使合得来,又忠心朝廷的地方官,可不容易,不是人人都能在应钦这强盗头子手下主持地方政务的,如今那边依然空缺着,廷议始终议不出合适的人选,东阳这会若是想要安排自己的人,可还得去找严荪,她前些日子为了斜封官的事在严荪那里吃亏了不少……”
几个人聊了一会儿,便有文桐进来笑道:“马车已安排好,请王爷、几位大人移步。”
今日原是约了个文会,李知珉便带了几名清客一同出去不提,一直到晚间才归来,回来却也不回内院,而是来了华章楼这边。
想必喝了不少酒,李知珉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润,身上也带着酒气,文桐扶着他靠在榻上的大软枕上,前前后后地端了热水来,轻声对赵朴真笑道:“劳烦姐姐一旁伺候着,我去熬碗梨子汁来给王爷解解酒。”赵朴真点了点头,上前去拧热巾子给王爷擦脸。
如今赵朴真也回过味来,李知珉不喜欢往后院走,显然是因为后院的那些侍女们,不是窦皇后的人,就是别的什么人的人,如同筛子一般处处漏风,他弄这么个华章楼,让她管着,表面上似乎是宠着她,其实却是弄了一处其他人插手不进来,打听不了的地方。也因此,窦皇后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儿子,是平庸闲散之人,因为她不过只有后宫、后院这一点地方罢了。前朝之纵横连理,便是一般的清客也看不清楚朝局变化,更何况是本来就出身清简,缺乏政治素养,一直长于后宫的窦皇后?
李知珉,作为一点优势都没有的皇长子,既没有背景雄厚的外家辅佐,也没有强势的母后扶助,更重要的是连太子的名分都没有,天心难测,可以说一个支持他的人都不会有,他从小到大,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局面的?又是怎么变成这样隐忍的性格的?
孤立无援啊……就连想要笼络自己这么一个奴婢,也并没有得到真心的忠诚,赵朴真一边替他擦着脸,一边心里默默想着。
年轻的秦王闭着眼睛看更小一些,浓黑的眉毛蹙着,仿佛仍然有着多少深重的担忧,挺直的鼻梁让他显得颇为英俊,嘴唇红润,紧紧抿着——真奇怪,看着像个薄情冷漠的面相,虽然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想杀了她,然而,赵朴真已经发现了眼前这个薄情煞神皮相下的色厉内荏,母亲那样对待他,他仍然要为了母后,弟弟妹妹而努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