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小年纪就学会抽烟,长大了还得了?你看看你,每次月考成绩次次垫底,你说你以后能干什么,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,学校门口那些不三不四的人,你跟他们认识?”
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,斜眼睨了下旁边的李娇,“啧啧,难怪不认真读书,早就想好跟他们去混社会了是吧,也不怕把肚子搞大。”
女孩嘴唇咬的发白,双手死死攥着宽大校服的衣摆。
班主任拧开保温杯,翘起二郎腿对着瓶口吹了吹,一股泡囊的枸杞味幽幽飘进李娇的鼻子。
“行了,把你家长叫来。”
李娇始终垂着头,用刘海挡住噙满泪光的眼,过了会才哑声回答,“他们在外地。”
“那就打电话喊回来。”
宁柏仁推开办公室的门,手里抱了一沓卷子,把卷子放到桌子上后,看了眼挨训的女孩。
他个子高,李娇刚到他胳肢窝,这个角度看下去,只能看到一个小发旋和微微颤动的肩膀,宁柏仁移开眼,扶了扶厚重的黑色镜框,说,“数学老师下午有事,跟体育课换了,这是前天的小考卷子,成绩已经统计好了。”
班主任拿起成绩单,宁柏仁的分数在一堆不及格的黑字中格外突出,他堆起一脸褶子欣慰的看向宁柏仁,“高考能保持现在的水平不。”
宁柏仁冷冷嗯了声。
“去自习吧,好好努力。”
还是好学生让人心情愉悦,班主任又抿了口枸杞茶,余光瞥见李娇还僵在原地,不耐烦的摆摆手,“这次就算了,再有下次,这书也别读了。”
“披头散发哪有点学生的样子,老鼠屎。”
女孩鼻间一酸,豆大的泪珠砸向地板,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,一张纸巾出现在泪光中。
李娇扬起头,身子不由得一僵,她凶巴巴地拍落宁柏仁递过来的纸巾,顶着这张稚嫩的脸蛋警告他,“你要是敢告诉爸妈,你就死定了!”。
宁柏仁抿了抿唇,默默捡起地上的纸巾揉成团,暗冷的眸光追随她离开的背影。
“娇姐,没事吧。”何欣戳了戳李娇的手臂。
李娇趴着桌子上,眼睛在袖子上蹭了蹭,过了会才闷声开口,“没事,你知道是谁告的状吗。”
“还能是谁。”何欣看向三排的方向,不禁漏出鄙夷的眼神,“苏慧那个嘴巴多的贱人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。”
李娇抬起头,揉了揉微微发肿的眼皮,跟着看向苏慧的座位,声音里还残留着哭腔,“确定是她吗。”
何欣压低声音,“下午体育课,问一下不就知道了。”
临近高考的体育课是惬意的,体育老师教几个拉伸动作做做样子,便把学生们放去自由活动。
队伍一散,何欣走到前面揽过苏慧的肩,后面跟了一群一看就不是本校的女生,苏慧被这阵仗吓到,只能跟着走。
现在别的班还在上课,宿舍楼旁边的公共厕所自然没人。
何欣点了两根烟,其中一根递给李娇,把烟盒里剩下的分给其他人,不大的厕所里顿时烟雾缭绕。李娇皱了下眉,摆手拒绝,她不想把大小便的味道也吸进去。
苏慧被堵在厕所最里面,旁边就是又臭又脏的蹲坑,瞳孔惊恐的颤动吓得说不出话来。
何欣吐出口烟,冷冷问道,“是你告的状吧。”
苏慧一愣,“什么?”话刚出口,右脸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。
“装你妈呢。”
李娇眉头皱的更深,又不好制止何欣的行为,毕竟是在帮她出头。
苏慧捂着发烫的右脸,反应过来眼神心虚的瞟向李娇,慌张解释,“我不是故意的,是老班看到了地上的烟头,问我…我…”
何欣胸腔呵了声,指了指,“我就说是这个贱人。”
旁边的人心照不宣围上前,轮流掌掴苏慧的脸,力是相互的,打重了手也疼,何欣猛的踹在苏慧的肚子上,几人也换用这种省力的方式。
45分钟的体育课过去了一半,四个女生踩住苏慧的四肢,扯下来的校服跟扫帚堆在一起。
何欣看了圈厕所,去洗手池那挑了根拖把,把布头踩下来,颠了颠手上的木棍,笑着转过头,“娇姐,这个怎么样。”
李娇靠在墙上玩保卫萝卜,扫了眼地上一丝不挂的人,咬了咬唇,她其实觉得有点过头了,可一想起班主任那些话……
“随便吧。”
啊啊啊啊—
看着苏慧狰狞的丑态,何欣快笑死了,在她逼里用力捅了捅,“哈哈哈,娇姐,你也来捅一下,好好玩。”
丧心病狂的笑声停滞住,何欣站起身,用手肘推了推李娇,示意她往门口看。
看到宁柏仁的瞬间,李娇脸上满满的嫌恶,“真晦气,怎么又是他。”
何欣不解,“咋啦,你讨厌他?”
李娇翻了个白眼,“看不出来吗,他有个吃牢饭的爸,妈也不知道是谁,这种人谁不讨厌。”
宁柏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被她的话刺激的浑身发冷颤。
何欣拍着手,刺耳的笑道,“哇,没想到好学生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事,这叫什么来着…杂种?那不是和苏慧很配,你们说是不是。”
众人斜视了一眼躺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女生,哈哈笑起来。
“哎,你说这么配,要不……”她边说边走到宁柏仁身边,一把抓住他的裤裆。
宁柏仁被吓了一跳,缩着肩往后退了几步。
众人看见他畏缩害怕的样子,爆发出刺耳的笑声。
何欣对躺在地上麻木痛哭的人张了张手,夸张的说道,“哇,他鸡吧好大,苏慧你不得爽死啊,哈哈哈。”
宁柏仁吓得拔腿就要跑,那群女生立马冲上前将他围住,连拖带拽,后腿窝不知被谁踢了一下,膝盖一软,他就跪在苏慧身前。
看着眼前的女生一丝不挂,厕所时不时飘来恶臭,身上到处都是鞋印,下体还插着根木棍,交接处隐隐流出刺眼的红色。
他浑身冒着冷汗,厚重黑框下的瞳孔放大收缩,身体却软的像瘫泥。扬起头看向李娇,发现她连眼皮都懒得抬起,就算看了他,也一定是那般冷漠不屑。他在渴望什么……
他缓缓闭上眼,将眼底的黯淡藏下去。
周围的女生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,时而窃窃私语,时而捂嘴偷笑,有胆子大的上前摸了把宁柏仁的脸。
这群没出息的,何欣冲上去做了个表范,扯开他的裤腰带,眼看那条灰色的内裤就要暴露出来。
“算了,没必要。”李娇嫌弃的出声阻止,她才不是良心发现,怕长针眼而已。
何欣喊过来的那些人,大部分是社会上游手好闲的混混,她家里是开厂的,还有些在她家打螺丝。
嘈杂的夜宵摊。
李娇端起酒杯,道谢的姿态明显还不太熟练,可能也是第一次见这群人。
“谢谢你们帮我出了这口恶气,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吧。”
何欣拉她坐下,笑着说,“这么客气干嘛,都是姐妹。”
其他人也附和起来,“对,姐妹之间说啥谢,以后有事找我们就行。”
李娇咬了咬唇,心里莫名有股满足感,跟她们在一起玩,以后应该没有人敢欺负她了吧,嘿嘿,她开心的闷了口酒杯里的雪碧。
何欣跟这伙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,还玩起了骰子,她看不懂也不会玩,只能在旁边干巴巴的撸串。
酒过三巡,一桌人醉了一半,李娇去结账,拿起账单一看,目瞪口呆。
服务员不耐烦的开口,“三斤虾,十份牛油,鸡翅,鸭舌头,两箱啤酒…打完折五百六,微信还是现金。”
李娇局促的抓紧衣角,咬着唇翻出口袋里的碎花小布包,从里面拿出六百块递给她。
“找你四十。”
李娇戳了戳何欣的手臂,何欣心领神会,笑着摆起手,“姐妹们,我们明天还要上课,你们还想吃点什么不。”
“没了没了,撑都撑死了。”
一伙人散的七七八八,何欣看了眼焉巴巴的李娇,靠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,“咋啦,这不开心的样子。”
李娇瘪着嘴,肩膀耷拉下来,“吃夜宵怎么这么贵啊…还有五天,到时候怎么办呀。”
“多大点事。”何欣揉了把她的头,“我包养你。”
“不要。”李娇哼了声。
走的时候,李娇看桌上还剩瓶啤酒,想着钱都付了,不拿白不拿,便偷摸摸藏进校服里面。
丽园小区。
回到家,李娇瘫在沙发上,看着茶几上的啤酒,爸妈下个月才会给生活费,总不能靠这瓶啤酒过五天吧。
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,酒是啥味道啊,为什么看她们那么喜欢喝。
牙都快嘣碎了,才把盖子咬开,她好奇的尝了一口,唔,苦的。
宁柏仁从卫生间出来,李娇定住一瞬,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酒精。男人垂下眸,用睫毛将森寒的眸光盖住,转身想回自己房间。
“喂。”李娇站起身,走过去踢了他一脚,“把你生活费给我。”
宁柏仁俯视着她,女孩脸蛋上有两团明显的粉晕,酒精不耐受的结果,他冷声开口,“为什么。”
“什么为什么,吃我家住我家,你要不要脸啊,快点给我。”
宁柏仁没说话,默默走进卧室,李娇跟着进去,自然的躺在他的床上。
宁柏仁翻出书包,里面还有一千多,李娇父母一个月给五百生活费,除去三餐刚需,他的确没什么用钱的地方,陆陆续续就余下这么多。
他抿了下唇,把所有都拿出来,递给她。
李娇愣了愣,不知道哪里来的气,又踢了他一脚,“你是不是偷钱了。”
“没有。”宁柏仁还是这副惜字如金的姿态。
“哼。”李娇夺过他手中的纸钱,才发现他手指发白,皮肤都洗出皱皱。
李娇这才想起下午在学校……她抬起眸看了眼宁柏仁,小嘴撅了撅,不情愿的分出两百块扔给他。
“我饿了要吃面。”
“好。”
宁柏仁默默捡起地上的钱,起身去厨房。
面煮好,她突然来一句不想吃了。宁柏仁坐到沙发上,看着抱着酒瓶研究配料表的女孩。
李娇努着嘴,不死心又尝了几口,“嗝,好难喝,赏你了。”
宁柏仁接过她手中的啤酒,静静看着她,这会又饿了,不过这面咋越吃越晕呢,李娇努力睁圆眼睛,怀疑这个杂种是不是给自己下毒了。
扭头,抬手,巴掌扑了个空。
看来她已经迫不及待施展新学到的羞辱人的手段。可惜没展示成功,脑一歪,倒人身上去了。
宁柏仁垂眸看着倒他腿上的李娇,表情平静的诡异,额角的青筋却狠狠跳了跳,这真是一个掐死她的好时机。
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女孩细嫩的脖颈,缓缓收紧,李娇皱着眉小嘴吧唧两下,“呜…”
宁柏仁瞳孔猛地一颤,连忙松开她的脖子,女孩扯了扯校服,露出里面的小吊带,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红疹。
他愣了愣,犹豫的摸上锁骨下方的风团,试探按压,皮肤凹了块白,又渐渐发红。
酒精过敏了。
宁柏仁想笑,等不到他动手,就能把自己作死的蠢货。眼下,又不能真正放任她不管,原因,死了麻烦。
他抬起李娇的头轻轻放在沙发上,起身去厨房倒水,家里没药,只能多喝水把毒素排出去。
等倒好水出来,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脱的只剩条内裤,抱着腿挠完胳膊又挠胸。
宁柏仁面无表情把水放茶几上,眼神在她身上两秒都没停留,对他来说,这跟块白一点的猪肉有什么区别。
若非不得已,更不想跟她在同一块区域呼吸,水倒好了,喝不喝死不死跟他没关系,左腿下方传来一阵阻力,低头看去。
李娇仰着头,扯住他的裤脚,眼睛水汪汪的,一脸无辜,全身红一片白一片,近距离之下,还是有点冲击力。
宁柏仁阴冷的眼神顿时一沉,下颌绷的死紧,冷漠的拔腿离开。
高挺的身躯微微前倾,双手撑在书桌上,沉默片刻,他直起身,拿过桌上的黑框眼镜戴上,回到客厅。
宁柏仁蹲身去翻茶几下的药箱,余光里沙发上的小团一直不安分,抵着沙发蹭来蹭去。
他拿起那支勉强对症的红霉素软膏坐到沙发上,单手揽起李娇抱坐在腿上,一只手圈住她两只手腕。
女孩扭过头,双眸水汽腾腾,似是难受极了,宁柏仁别开她的目光,声音里没有什么温度,“把水喝了。”
李娇呜了声,脸蛋烧的通红,有蚂蚁在吃她的肉肉,痒的她只能靠着这个冷冰冰的墙扭来扭去。
宁柏仁脸色难看到像吃了屎一样恶心,抿了下唇,不情愿的抬起手,修剪整齐干净的指甲在她背上轻轻挠弄。
戴了眼镜,视线里的每一寸风光格外清晰,白花花稚嫩的肉体就在他眼前,鸡崽似的,他一点都不感兴趣……
宁柏仁滚了滚喉咙,冷着脸捋起她的长发撩到胸前,拧开药膏。
李娇扭着头,睁着大眼睛看他抹药,眼神睿智活像个不管事的白帽监工,宁柏仁松开她的手腕,冷声开口,“喝水。”
女孩乖乖执行命令,双手捧着水杯咕噜咕噜。
宁柏仁垂下眸,掩盖住眼底情绪,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指腹的软膏,然后把她放下来,起身回自己房间。
又开始撑着书桌沉默,干脆拿过旁边的卷子,空间几何,读象限定坐标,在心里套公式解方程。
宁柏仁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,表情渐渐模糊,目标愈加清晰,他现在最该做的事,就是通过高考寻找自己的出路,而不是在烂泥里挣扎。
眼神恢复阴郁,更加厌恶这不应该出现的生理反应,面无表情对着那处用力一掐,剧烈的疼痛袭来,脸部肌肉隐隐抽动,却没发出任何声音。
次日一大早。
宁柏仁正收拾书包准备去学校,门被一脚踹开,李娇燥红着脸,尖声质问,“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!”
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光着躺沙发上,身上还有很多可怖的抓痕,家里只有她和宁柏仁,肯定是这个杂种趁机报复。
宁柏仁薄唇微动,半响憋出一句,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必要解释,何况解释了也没用。
“我就知道!”李娇冲过去,蹦起来扇了他一耳光。
她几乎用尽了全力,宁柏仁的脸顶多偏了下,男人沉冷的目光俯视下来。
李娇瘪着嘴,眼眶红红的,手被震的发麻,心脏狂跳,明明她是打人的那个,为什么她在抖啊。
宁柏仁扶了扶黑框眼镜,一步步靠近她,女孩下意识往后退,看他抬手吓得闭紧眼,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响起,宁柏仁面无表情把闹钟关掉,拿起书包转身离开。
李娇眼眯开一条缝偷看他,鼻间莫名酸酸的,对着他书桌一顿狂扫,又跳到他床上,把被子全踢到下面。
她就是讨厌他!无比讨厌!等彻底发泄完,房间满地狼藉跟狗窝无异。
育英中学。
第一节课是早自习,班主任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,没空来管这群迟到专业户。
李娇从教室后门进来,懒洋洋落座,最后一排靠着垃圾桶—风水宝地。刚想把书包收进抽屉,发现里面有袋包子和豆浆,不用想,那个杂种放的。
她抬眸看过去,宁柏仁在擦黑板,拿起粉笔把今天的课表写好,又移到黑板左下角,写下,高考倒计时,29。
哼,李娇撅起嘴,心里暗骂,狗腿子。
高考倒计时—24。
学校大发善心利用这个周末组织了一次夏游活动,让学生们放松身心迎接最后的冲刺,班主任决定去那种离得近的村子,在山上搞点野炊啥的,经济又实惠。
宁柏仁在厨房准备去野炊的食物,听着外头的动静,薄唇无语的抿起,这蠢货又在他房里搞破坏了,不知道被子上又得多几泡尿。
李娇不耐烦的跑进厨房,对着他背就是一拳,“你好了没啊,怎么这么墨迹。”
“嗯。”宁柏仁默默转身。
“天天就会个嗯嗯嗯。”李娇追在他屁股后面,学起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,“嗯嗯嗯嗯嗯嗯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一只小兔在他黑冷的瞳孔中蹦来蹦去,宁柏仁静静看着,半响才垂下眸,把餐盒收进书包,“我好了,走吧。”
“我没好!”李娇小嘴一撅,蹦去自己的房间,拉开衣柜挑挑选选。
好不容易能不穿那丑校服,得好好纠结下,女孩瘪着嘴,对着镜子比量,黄色小吊带是配牛仔裤还是白裙子?咦,这个好像还不错。
李娇伸直手臂把碎花裙套进去,突然惊呼一声,头发被绳子缠住了,没办法,她的小罩罩是那种挂脖式,这个裙子也是从后面系绑带,头发又多又长,一不小心就…呜。
“杂种!”
客厅里的人始终站在原地,外头的烈阳照进屋里,将男人身后拉出一条好长的影子,宁柏仁走到她身后,镜片下的眸光忽明忽暗。
“快点啊,手都举麻了。”
宁柏仁抬手解开脖子上的系带,手指略显局促插入长发,轻轻捋顺,将颈后的带子重新系了个蝴蝶结。
李娇咬着嘴唇,对着镜子掀开裙摆,扯了扯勒在屁股缝里的内内,脑子跟缺了一边似的,一脸睿智懵懂,对身后的人完全不设防。
欣赏完自己的美貌,终于发现身后的电线杆子,她扭过头,怒嗔道,“你站这干嘛,又想偷袭我?”
抬头一瞬间被镜片的反光闪到,女孩嗯了声,可怜的揉起眼。
阳光随着时间悄悄移动,扫过一堆乱七八糟的高考模拟卷,光斑落到窗台边的一盆多肉上。
男人摘下眼镜,眸光黑沉沉,一脸阴郁,辨不出丝毫情绪,“好了就走吧。”
“哼。”女孩揉完眼,转身前气鼓鼓的踢了他一脚。
宁柏仁垂下眼,看向右手,抬到鼻间闻了闻,家里洗发水的味道?又好像是番石榴,水果么…
两人打了个的士。
李娇拿起她的小电风扇对着脖子吹,大夏天的,这老班真会折磨人,她转头问道,“驱蚊水你拿了没,万一有蚊子咬我,还有布,坐草上会扎屁股的…还有…”
宁柏仁打断她的话,“都带了。”
“噢。”
到了村口,一堆人挤在那,班长在前面清点人数,何欣朝他俩招手,李娇兴奋的跑过去。
何欣挽着她的手臂,两人溜哒到一颗大树底下,宁柏仁跟在身后,默默从书包里拿出块布,垫在阴凉的地方。
李娇一屁股坐下,戳着何欣的手臂,“你带啥好吃的了?”
“我爸回来了,带了些水果。”何欣从塑料袋拿出串青提,摘了颗喂到她嘴里,“好吃不。”
“嗯…”嚼嚼嚼,李娇咬了咬唇,“有点酸…”
“没有吧,这可贵了,国内没得卖的。”
了望过去,满山的绿,不远处就是小县城,一条资江穿插其中,烈日暴晒着那些等不到拆迁的老楼。
宁柏仁别开眼,将目光重新投向李娇,呲着个大牙不知道在笑什么,时不时贼眉鼠眼做些奇怪的动作。
他看了一会,又拉开书包,站起身。
“是吧,我就说他只想睡她,好贱是不是。”何欣笑着朝前方扔了个石头。
李娇跟着傻乐,睁大眼问,“两个人睡吗。”
何欣愣了下,“不然呢。”
“那睡在一起然后呢,你朋友为什么要找人打那个男的呀?”
“………”何欣哽住,看她这表情又不像装的,她咳嗽一声,凑到她耳边,“娇姐,给你看个东西。”
“啥?”
何欣神秘兮兮拿出手机,插上耳机分了她一个,两个脑袋挨在一起。
屏幕调的很暗,但里面的内容却让人目瞪口呆,男的用那里插进女人尿尿的地方了,听着女人怪异的惨叫,李娇有点想哭,好可怜。
“我去,娇姐你干嘛。”何欣被她的反应惊到。
李娇摘下耳机,瘪着小嘴嘟囔,“你怎么给我看这个,好恶心。”
何欣被她逗爱住了,拍拍她的肩,“没事勒,刚看是有点恶心,多看看就好了。”
女孩醒醒鼻子,把酸涩感憋进喉咙,一抬头,差点魂都吓没了,宁柏仁俯视着她,背着光,像刚从黑雾里捞出来的一样。
“你有病啊!”
宁柏仁抿了抿薄唇,把餐盒递到她面前,“吃点。”
李娇哆嗦着嘴,小胆吓得不轻,刚憋进去的泪唰的一下冒了出来,“滚啊你。”
餐盒被拍落,煎蛋和煎肉卷在草地上滚了几圈,风一吹,又闷又热,还带着黏腻的油味。
班长又在下面清点人数了,回城的公交要来了。
李娇本来想和何欣去压马路,可天太热,恐怕得晒脱层皮,可她又不想和那个杂种待在一起,可除了回家,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。
同学们陆陆续续到站下车,其间也有人上车,坐在公交最后一排,看着窗外,莫名焉了。头一回感到好迷茫,她愁啊,又不知道在愁什么,脑袋空空,只觉得心里哽着口气,好难受。
小脑瓜东转西转,扣着指甲边上的死皮,一会想着再过一个月她就生日了爸妈怎么还不回来,一会想着昨天看的那本青春疼痛矫情做作的怎么还没写完呢…讨厌……
她数完自己指腹上的斗,又拉过宁柏仁的手,一脸认真开始数人家有多少斗和簸箕,数完了又去扯他衬衫给人挑线头。
宁柏仁着实无语,神经。
李娇咬着唇,确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,她突然想起何欣刚给她看过的小电影,好奇心驱使。
宁柏仁一把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,眸光阴冷,“你干什么。”
女孩歪着脑袋,睿智的打量他一番,把手一抽,“谁想看你鸡吧啊,会长针眼的。”
什么鸡什么吧,又从哪学来的鬼东西。
他下意识扫了眼周围的乘客,没人注意到她这句话有多炸裂后,才慢慢把复杂的眼神移到她脸上。
宁柏仁如鲠在喉,压低声音道,“你看这个做什么?”
“谁要看啊,你有病吧。”
“………”这下真给宁柏仁干沉默了。
短暂消停了会,李娇还是忍不住扬起头,“你那也是一条毛毛虫吗?”
对,我恨不得现在就是条虫,宁柏仁揉了揉太阳穴,头疼,高数题都没让他这么头疼过,这蠢货想一出是一出,完全不考虑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。
他盯着女孩,良久才冒出一句话,“在这?”
李娇微张着小嘴,点了下头。
他抿了抿唇,拿过书包盖在裤裆上,拉下裤链,牵过女孩的手探了进去,引领她握住一团软肉。
微微热,又软又弹,像糯米糍粑,还挺好玩。
李娇睁大眼,对这条肉的变化感到惊奇,怎么像海绵宝宝一样越来越大了,还烫手心,梆梆硬。
宁柏仁镜片下的眼神逐渐浑浊,阴沉的眸光不由自主落在女孩的唇瓣,往下点,细白的脖颈。
窗外的街景一直在后退,热风吹进来,黑发贴着巴掌大的小脸往他身边扬。
宁柏仁滚了下喉咙,声音哑了几分,“好了,以后别这样了。”
说完,便把她的手拉了出来,表情恢复以往不变的阴郁,书包却始终盖在裤裆上。
李娇努着嘴,闻了闻手,yue,怎么有股蛋腥味啊,她嫌弃的擦在宁柏仁的衬衫上,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搞她那些小动作。
回了家。
李娇盘腿坐在沙发上,不压马路,可以约何欣一起打游戏呀。
“你玩那个回血很快的吧,我拿辅助跟你。”
宁柏仁淡淡看了眼沙发上的人,转身进卫生间,靠在浴室的墙上,深深地呼吸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闭上眼,乱七八糟的碎片闪来闪去,过去,曾经,昨日,此时。
从寄人篱下的第一天,到形成肌肉记忆对她好,而从第一天他的目光就盯在那个蠢货身上,一定是感恩着她父母愿意收留他这条流浪狗。
对,一定是这个原因。
他脱了衣服,将花洒拧到最冷,任凭冰冷的水顺着皮肤流下来。
单手撑着墙,脑子里冒出许多画面,胯下那根充血狰狞的鸡吧兴奋的弹了弹,得不到释放的欲望,全积压在小腹,胀的人痛苦又煎熬。
双眼忍耐的通红,黑框镜片上全是雾,试探的握住,又很快放开。
“哎呀,你怎么不给我加血哇。”李娇气鼓鼓的捶了几下沙发。
这局落后对面两万经济,队友忍不住开麦骂人,“玩你妈的游戏,两个辅助还玩什么,投了。”
不出意外,团灭,水晶炸了。
“娇姐,我妈喊我了,你自己玩哈。”何欣赶紧下线,奶奶的,又掉星了,娇姐也太菜了。
李娇努着唇,手机往沙发上一摔,看向还亮灯的浴室,这杂种都洗一个小时了,她都饿了。
“我要尿尿!”她把门砸的砰响。
门从里面打开,宁柏仁擦拭着额前的水珠,看都没看她,冷漠的擦身而过。
李娇手举在半空中愣了会,转身追进他房间,一把扑到床上,抬起小脸看向他的背,“我想吃辣条。”
宁柏仁坐在床沿嗯了声,淡定吹着头发,目光却坚定的盯向前方。
女孩皱了下眉头,蠕动过去,双手抓着他大腿摇晃,“你别吹了,等下商店关门了。”
伴着夏夜微凉的风,老化的路灯下拉出两个一高一矮的影子,小商店在小区对面,穿过条仅能通行一辆车的马路,接着就是很多弯弯绕绕的巷子。
李娇鼓着小脸,一边挑零食一边碎碎念,五毛一包,五毛三个,一百块有那么多五毛,花都花不完,耶耶耶。
还是那条小巷,斑驳的墙壁映着暖光,偶尔传来几声蛙叫,宁柏仁提着袋子跟在她后面,沉冷的眸光跟着眼前的身影移动。
李娇左手一根老冰棍,右手一根小布丁,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,递出老冰棍,“呐。”
宁柏仁接过,犹豫几秒,替她解决了这根冰棍。
回到家,女孩翻起塑料袋,像只小仓鼠开心的挑选起自己囤的冬粮,宁柏仁默默拿出里面的红烧味泡面,去厨房烧水。
烧水壶嗡嗡响,宁柏仁侧眸扫了眼沙发上的小团,抿了下唇把目光移开,然后跟个座山雕似的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等水开。
泡好面回到客厅,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小不点,瞬间皱起眉,把泡面放到茶几上,上前抢过她手上的巧克力。
李娇的眼神迷迷瞪瞪,脸颊红了两大片,宁柏仁闻了下手上的锡纸,果不其然,劣质的酒心巧克力。
他揉了揉眉心,这蠢货总是这样让他不省心,宁柏仁回厨房倒了杯水,单手揽起女孩抱坐在腿上。
“嗯…嗯嗯…”李娇努着小嘴不满的扭动身子,抓着他的衣领发出奇怪的驴叫声。
宁柏仁的唇角微微勾起,神情里露出少有的无奈,还有丝…柔和,看来以后真得在家里备点解酒精过敏的药。
一节一节的,奇怪的甘蔗……
宁柏仁直勾勾盯着在她身上乱摸的女孩,喉结轻滑了下,大手不自觉地落在她腰际,隔着布料摩挲。
镜片上起了层薄雾,李娇跟个二愣子似的对着他哈气,突然对着挺拔的鼻尖张开口,宁柏仁下意识吻住她做乱的小嘴,唇瓣相接的一瞬,他自己都愣住了。
李娇吧唧两下嘴,身子刚想往后撤,背被牢牢箍住。
心跳声抨击着耳膜,咚,咚,咚,镜片下是诡橘阴冷的眸光,再对上女孩迷茫清澈的瞳,唇上的软嫩触感明显,宁柏仁慢慢闭眼,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。
接着是强势的索取,挑开她的牙关伸进去乱搅,女孩涣散的瞳孔氲起水光,想把他的舌头推出去,却反被含住,被他的薄唇一顿吮吸。
借着从她嘴里吃进去的劣质酒精,宁柏仁越吻越失控,大手探进裙底本能的覆住一边臀瓣揉捏,他忘了思考,也不想思考,只遵循现下他对李娇不可否认又难以逃避的恶欲。
“呜…”李娇喉中发出微弱的呜咽,她要晕了。
宁柏仁念念不舍离开她的唇,叹了口难耐的热气,隔着眼镜,女孩潮红的脸蛋委屈地皱成一团,他也有点晕,神志荡起一圈又一圈水波纹。
他垂下头抵在她的颈窝,抬着左手一上一下顺起女孩的头发。
燥啊热啊,湖州的夏每年30度往上,恨不得烘干这个小地方,夜也到了最压抑的深度,难熬…注定难熬。
一只青蛙跳上路灯杆,呱,舌头快速一卷消灭一只蚊子。
日子还是那么无聊。
李娇趴在桌子上,小脑瓜枕着手臂侧头看着何欣,嘟囔着,“那以后是不是不能找你玩了。”
何欣揪起她脸颊上的婴儿肥,笑着说,“你可以来找我嘛,或者要你爸妈也搞个。”
“他们不会让我去的……”李娇努起嘴,有点失落,爸妈不止一次说过,考不上大学就出去打工。那种学校一年十几万,是给有钱人提供混日子的地方,爸妈肯定不会让她去。
何欣把她身上的校服扒下来,用笔在后面写上,【娇欣心理,不离不弃爱心】,她给李娇穿上,说,“行啦,你到时候来大学找我,俺罩你。”
“嗯…”李娇枕着手臂别过小脑瓜,听着数学老师的催眠咒,又睡了一上午。
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,旁边的位置已经没人了,何欣走了,她茫然的望了望窗外。
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,睡觉的睡觉,吃辣条的吃辣条,只有前三排好学生在翻书学习。宁柏仁也一样,只不过旁边围了几个女生,还有别班的,拿着卷子找他讲题。
李娇悄悄去讲台上拿了几只粉笔,眯起一只眼,瞄准他的后脑勺,biu,精准命中,然后趴桌子上咬唇憋笑。
宁柏仁愣了一下,唇角微微勾起,继续讲大题的解法。
李娇抬起头,又投出几发粉笔弹,打没打中不知道,反正她趴桌子上了,就不是她干的。
坐宁柏仁旁边的女生转头瞪了一眼,起身走到后排,她推了推李娇的肩膀,压低声音,“你有病是不是,找打是吧。”
这女的用方言讲的,颇有社会大姐的气势,李娇呆呆看着她,确实有点吓到了。
等人走后,才敢松口气,她怯怯看了眼前面,宁柏仁这个杂种,居然找了帮手!她从课桌摸出一手粉笔,她要全砸他脑袋上!
好巧不巧,宁柏仁这时转过头。
他走过来,抓住她的手腕,把她手心里的粉笔抠出来,淡淡笑道,“别闹了。”
李娇蹙起眉头,这杂种最近怎么怪怪的,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,“滚开。”
宁柏仁笑的一脸贱样,细碎的黑发半遮住眉毛,深遂的瞳孔透出股温和之意,他揉了揉她的头,说,“老师留我下来批卷子,放学你先回家。”
李娇睁着大眼打量他,他怎么敢像摸狗一样摸她,可恶,她用头拱开他的手,翘着嘴对着他腹部来了一套拳法。
在别人看来,活像早恋的小情侣打情骂俏,但李娇心里是真的想把他打死,可惜人长得小巧,特别是跟这男的一对比,感觉一只手能提起来从教室前门甩到后面垃圾桶。
“宁同学,老师叫你。”后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拳法的节奏。
李娇转过头,是那个警告她的社会大姐,欺软怕硬的小猫立马焉了,下意识往男人身边靠了靠。
宁柏仁勾着唇轻轻搂了下她的腰,温声开口,“很快回来,在家里等我。”
被他这样碰,奇怪死了,李娇不满的嗯了声,歪着头瞪他。
回到家,李娇一屁股坐沙发上,焉巴了,何欣离开的悲伤后知后觉堵在她心里。要是何欣在,肯定会帮她教训那个社会大姐,讨厌……
她给何欣发消息,想跟她打游戏,何欣没回,只能自己上号,打了五把挨了五顿骂。她满眼水光,咬着唇倔强不哭,一看自己战绩,30。
破防。
“呜呜呜啊…”
“咕噜咕噜咕噜…”
天边的余晖渐渐退去,与夜晚无缝衔接,李娇抹了把泪,窝在沙发上,人哭的打渐渐,肚子饿的咕咕叫。
那个杂种还不回来做饭,明明说了很快回来,何欣也没回她消息,是不是有新的朋友了。
讨厌…都是讨厌鬼。
明天她就改变自己的性格,对所有人都不理不睬!
宁柏仁拧开锁,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蜷缩的小狗,李娇抬头瞥了他一眼,瘪着嘴又把脸埋进去。
他哽住,知道她不开心了,宁柏仁动了动唇,想着该解释晚回的原因还是问她眼眶怎么红红的,“我…”
“我回来了…”
女孩狐疑的看向他,奇怪,真的很奇怪,他这几天怎么这么多话。
宁柏仁放下书包,从里面拿出串糖葫芦撕开上面的薄膜,然后递给她。
“哼。”李娇别过小脸,眨巴着眼睛含住山楂球球。
宁柏仁坐到她身边,侧眸静静盯着她,双手局促地搭在大腿上,期间嘴皮子一直蠢蠢欲动,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。
女孩转过头,鼓着腮帮子嗯嗯嗯,宁柏仁连忙将手伸到她嘴边,李娇把核吐掉后,起身去翻他的书包。
宁柏仁抽了张纸包好山楂核扔到垃圾桶,手心里还留有湿润,看了眼背对着他的李娇,鬼使神差抬到嘴边。
嗯……甜。
女孩努着嘴,这杂种钱放哪啦,小手一顿乱翻,突然摸到块软软的东西,拿出来一看——愣住。
内裤。
白的,有兔耳朵,裆部微微黄…
好像是她的……
李娇转过身,大眼睛里写满了愤怒,扑过去就是往死里捶,宁柏仁有点慌但不多,她这劲道捶着还挺舒服。
“你干嘛偷我内裤!”
他抓住她的手腕,滚了下喉咙,“忘记洗了,想着带学校里去洗…”
李娇翘着嘴,开始睿智的打量他,三秒后得出个结论,“那还不去洗!”
宁柏仁嗯了声,眼神死死盯着这张软嫩的唇。
她想继续去翻他的钱,可手腕被攥住,她扯了扯手臂,那只大手不仅不松开,还越来越紧,她皱起眉,痛呼出声,“呜!”
他这才勉强清醒了点,把她从腿上抱下来,淡声道,“我先去做饭。”看她翻包那傻挫样,忍不住开口提醒,“最里面的侧袋。”
趁着李娇美滋滋数钱,他看了眼茶几上的小内内,眼疾手快塞进裤袋,转身便开始纠结…算了先做饭。
女孩把钱揣兜兜里,开心地跑去厨房,把两百块往他面前一伸,“呐。”
宁柏仁把菜放下,洗了手才接钱,嘴角忍不住上扬,“娇娇,一百块就够了。”
李娇愣了下,扬起头看他,眉头渐渐皱起,一脚踢了过去,“你在狗叫什么,谁准你这样叫我。”
宁柏仁也愣了,声带这会又间歇性断开,人高的像个电线杆子,手里拿的那两百块,像往杆上贴的醒目小广告。
“我爸爸才能叫我娇娇,你再这样…这样…”她指着男人,支支吾吾讲不出,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“僭越”。
李娇努着嘴,眨巴着眼睛,本来开开心心去找何欣玩,这个杂种…怎么越来越烦人了,她哼了声,转身要走。
宁柏仁脱口而出,“去哪?”
“要你管。”
他追到门口,拉住她的手腕,黑框下的冷眸忽明忽暗。
女孩用力甩手,“哎呀,你好烦啊。”
宁柏仁哽了下,尽力让自己温和下来,“去买零食?我和你一起。”
他好烦啊,李娇扭着身子往后扯,手腕都被拉红了,“不要你管,放开!呜,放开。”
宁柏仁皱了皱眉,犹豫了会,抬手想摸她的头,被女孩快速躲开,“又想摸我头!你是杂种我又不是,恶心死了!”
“…………”宁柏仁沉默片刻,眼底渐渐黯淡,声音微哑。
“那买完就回来,饭快好了。”
李娇兴奋的打了辆车,她还没晚上出来玩过呢,她报上何欣发给她的地址。
“师傅,潮人cb。”
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,按下打表器。
丽园小区算偏的,邻着资江一路上只有路灯和蛙叫,油门轰轰声杂着车里放的土味dj。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这夜深人静的,难免起了点心思,不停从后视镜打量她。
“妹子一个人去那里玩?”
“啊?”李娇懵逼的抬起头,犹豫了一下,回道,“我朋友和我一起的。”
“呵呵…男朋友啊?”
李娇皱了皱眉,听着他的笑声,心里莫名不舒服,她咬了下唇,还是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了…
司机看她这样也没继续问,这妹子长得乖蛮乖,就是看起来太小了。
潮人cb是城中心的一个酒吧,何欣等在外头,旁边簇拥着一群人,女的浓妆艳抹男的衣服个个印着大logo。
何欣看到了她,朝她挥手。
李娇不知所措捏了捏衣角,她的新朋友看起来都挺不好接近的…
“这是我娇姐。”何欣咧着嘴跟这群人介绍。
“你果大哩还当人家妹,尽占便宜。”“就是。”众人捧场的附和几句,便一起进去酒吧。
李娇挑了最侧边沙发坐下,挨着墙有安全感,怯怯看了圈周围,眉头皱起,五颜六色的灯闪来闪去,个个看起来很屌的样子。
隔壁卡座的黄毛抿了口混了绿茶的洋酒,在她身上窥量,眼神极其猥琐,随后他端起杯酒,吊儿郎当的凑过去,“妹坨,会玩什么不。”
“啥?”酒吧的音乐太吵了,李娇没听清。
黄毛嘿嘿笑了笑,朝她耳边贴近。
“郑队,那边人已经到了。”刘风贴在郑毅耳边低声说道。
郑毅嗯了声,手指在酒杯上扣了两下,给对面卡座的人打信号。
扫黑的任务派下来,他们刑侦队自然接到了最穷凶恶极最难打掉的头头—“老白。”接到线人的密报,他最近不知道在哪搞了比钱,今天准备来酒吧洗。
“我都说了不喝!”
郑毅后背一凉,被身后卡座的声响吸引过去,一小妹子把酒杯甩他背上了。
“干什么干什么。”郑毅连忙站起身打断两人的拉拉扯扯。
黄毛呲着牙,恶狠狠瞪了他一眼,“少他妈管闲事。”
郑毅抿了抿唇,不想跟这豆子鬼计较,把李娇拉到他身边,冷声开口,“你是不是男人,人女孩都说了不喝。”
这话黄毛就不爱听了,猛的推了他一把,“你他妈谁啊你。”
郑毅人高马大的被推的动都没动一下,眼神霎地锋利起来,俯视着眼前营养不良的瘦鸡,黄毛被这样一狞,瞬间焉气了,嘴里操着离场。
郑毅拉着李娇坐他们这边来,目光依然追踪着周围,嘴上还能温声安慰,“没事吧。”
李娇眼眶有些发红,摇了摇头。
“以后别跟这种人来往,这种地方也少来,黑暗中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,你一个小妹子,太危险了,知道不。”
李娇看向他,他好怪,怎么一边讲大道理一边看来看去的,她咬了咬唇,从桌上拿起纸盒,抽了一沓纸去擦他后背的酒水。
“诶诶,干嘛。”郑毅赶紧侧过身,这妹子搞得他猝不及防的。
“我…我…”
郑毅这才正眼瞧她长什么样,一脸茫然还有些害怕,五官一看就没长开,刘海齐着眉,眼睛大大的,鹅黄吊带牛仔裤,每一寸皮肤写满了稚嫩。
他身子微微卡壳,不过很快恢复盯梢的状态,他摆摆手,自己拿纸往后面胡乱擦了两下,“不碍事,你还不回去,偷跑出来的吧,你爸妈待会找你了。”
李娇眨了两下眼,别扭的笑了笑,然后靠过去,“谢谢叔叔。”
“……………”
郑毅耸起肩蹭了蹭耳朵,吗的好痒,他看向女孩的身影,一跳一跳的回到组织,笑着跟其中一个女生挽手,皱眉,估计在抱怨刚刚的破事。
他正值壮年…算了,他勾起唇,跟这小屁孩比,叫的也没错。
一两点的酒吧刚到高潮,红色射线闪瞎眼,鼓点大的要把耳屎震出来,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臭味。
李娇打了个哈欠,揉了揉眼睛,她坐在最有安全感的角落,茫然的戳了块果盘上的西瓜,她看向何欣,跟条鱼一样在这些人里面游来游去。
真厉害哇…
何欣接了个电话,游刃的笑容一僵,她坐到李娇身边,开口,“娇姐,你晚上住哪。”
李娇又戳了颗圣女果,回,“我不想回去。”
何欣犹豫了一下,脸上颇有为难,“我弟这几天放月假,你知道的,这个傻逼贱的要死…”
“嗷…”李娇咬了咬唇,听懂她话里的拒绝,以前去何欣家玩的时候,她那个巨婴弟弟动不动就欺负她,她爸妈还帮着她弟一起数落何欣,那场面,别提多尴尬了。
“那,那我自己去开个房吧。”
何欣松开眉,笑着搭上她的肩,“行,那我就不陪你了,我爸来接我了。”
“你爸?”
酒吧门口。
李娇懵逼的看着何欣坐上一辆宝马车,何欣摇下车窗,满面笑容朝她挥手。
主驾驶的男人有些微胖,上半身穿着藏蓝色polo衫,也顺着何欣的动作看过来。
习惯性的打量,再到眼露精光。
李娇连忙避开这种眼神,局促的回应何欣,“你,你走吧,我待会找你打游戏。”
“好啊。”
郑毅抱着胸,淡淡看着,将女孩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,耳麦传来阵杂音,接着是刘风的声音,“郑队,抓着了,身上有枪。”
“嗯。”
李娇努起嘴,扣着手指,心里怪怪的很失落。
“还不回去啊。”
李娇抬起头,是那个好人叔叔,“我不回去…”
“那你想去哪?”
去哪……反正不要回家。她抿着嘴笑了,朝男人靠近,“叔叔,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点的,不要身份证的宾馆吗。”
他知道肯定知道,缺kpi了就去那些地方扫黄,郑毅皱了皱眉,欲言又止道,“你多大了?”
“嗯?”李娇圆溜溜的大眼一转,嫩声答着,“19呀。”
“……………”
女孩睿智的歪了歪头,“骗你的,其实我17岁了。”
硬编呢这是,郑毅扫了圈周围,这么晚,她一个小妹子在外面太不安全了。他咳了声,决定好人做到底,“上我车送你回家。”
李娇跟被戳中命门似的剁了下脚,“我不回家!”
“……”郑毅哽住,这种青春期叛逆最不好管了,他追上去开问,“就不怕你爸妈担心?万一被坏人盯上,你就不怕?”
李娇停住竞走的步伐,小嘴瘪的像落满灰尘的旧布娃娃,“反正他们一年回来一次,早就不管我了。”
还是个留守儿童,难怪……郑毅顿时无言,还没想好安慰她的话,女孩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摇晃,“叔叔,我不想回家,你帮我找一个宾馆吧,求求了。”
软嫩的小手勾住男人的食指,不断擦过上面的厚茧,郑毅怔了好一会,才扒开她的手,面露愠怒,沉声说道。
“好好说话。”别动手动脚。
他摆出成年人的气势,又在看见她无辜委屈的表情后,泄气了。没有边界感,对男性不设防,没人管没人教,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小孩,用最擅长的方式索要糖果而已。
郑毅皱了皱眉,无奈道,“要不去你家附近开个房?”
“嗯…那行叭。”嘻嘻。
郑毅人有点麻,看着傻乐的女孩,就当他今天脑子抽着了吧。
“以后别随便跟男人走,知道吗。”
“为什么啊,可我觉得你是好人。”
郑毅嘴角抽了一下,“我脑门写好人两字了?”
“哈哈哈,叔叔你好好笑。”女孩被逗的咯咯叫。
丽园小区。
两菜一汤早早散了热气,米饭也随着时间变得僵硬,暖黄的顶灯将客厅照的很亮,手机摆在茶几上,机械的女声在死寂一般的气氛里反复回响。
“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,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去小卖部问,压根没来,在周围沿着她会去的地方找了两个小时,人影都看不到。
宁柏仁一动不动盯着手机,镜片下的眸光几近黑暗,双手搭在大腿上,手连着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。
“砰!”
他紧忙捡起手机,抖着手点进班级q群,找到何欣的qq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去,一开始没接自动挂断,打了三个才接通。
“宁柏仁?”那边声音有点闷,接着是喝水的声音,“你给我打电话干嘛。”
男人努力控制住脸上肌肉的抽动,哽了口气,薄唇慢慢张合,“李娇,在哪。”
何欣刚完事脑子还有点晕乎,“应该,回去了吧,哦,她去开…”她说到一半赶紧闭嘴,她可不能大嘴巴。
“李娇,在哪。”
那头的男声极冷,钻进何欣的耳朵里莫名慎得慌,何欣皱起眉,脑子清醒了点,娇姐比她小两岁,在外头开房估计也是第一次,万一有点事……
“呃,我真不知道,娇姐她来找我玩,她送我到酒吧门口,我就走了…”
宁柏仁的脸色阴沉的吓人,俊逸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,“地址。”
郑毅拉开车门,把房卡递给副驾驶照镜子的女孩,“呐。”
李娇咬着唇笑嘻嘻接过,刚想表达一下兴奋,不经意扫到镜子里出现的挺拔身影,她连忙蹲下身躲进车座里。
郑毅愣了下,笑着垂眼看她,“怎么,打算睡车里啊。”
小小的一只缩在底下,对着男人比了个嘘。
郑毅不解,转头看向后面,没人,前面倒是有个行色匆匆的背影。
李娇咬着唇,心砰砰的,完蛋,要是被这个杂种看到,肯定要跟爸妈告状,她赶紧摸了摸牛仔裤袋的手机。
!她睁大眼,不是,手机呢,她也顾不上躲了,坐回位置开始翻身上的袋子。
郑毅皱了皱眉,问,“怎么了?”
李娇瘪起小脸,声音带上哭腔,“我手机不见了…呜。”
“帮你找找。”郑毅打开车里的灯,仔细翻找她车座底下,“是不是落在酒吧了?”。
女孩的眼里已经漫出泪光,郑毅见状上前安慰,“没事没事,买一个不就行了。”见她一直咬着唇哆嗦,郑毅有些手足无措,尴尬的拍了拍她的肩。
“要不你先回家,你还是个小孩,等大了就不算离家出走了。”
李娇也是个倔的,硬是抹了把鼻涕,努着唇犟,“我才不是小孩……”
郑毅抿抿唇暗自叹了口气,半响,“那我陪你上去…”
漫无目的的寻找犹如陷入一个漩涡,从没想过天塌了的感觉如此写实。
这个点早没了出租车,他只能跑。
半小时,也不多。
凌晨五点酒吧散场,烟酒味杂在一起臭气熏天,卡座上散落几个醉鬼相互搭着肩吹牛逼,宁柏仁扶了扶镜框,把气顺下去,跑到前台,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李娇的照片。
照片里的女孩站在学校门口,周围来来往往报道的新生,小小一只穿着藏蓝色牛角扣大衣,衣服有些偏长,都快盖住脚踝,笑着对镜头比了个耶。
前台正在擦老员工人头马,扫了眼便摇头,“每天酒吧这么多人,没印象。”
宁柏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哑着嗓子,“麻烦查一下监控,她对我很重要。”
酒保见惯了酒吧里的挥霍,眯起眼打量他,穿了个衬衫,里面还套个白t,裤子,灰色运动裤,手腕上…啧,鞋子…啧,穷学生。
“走走走,什么人啊还看监控。”
宁柏仁盯了他两秒,未蒸发的热汗顺着额角流到下颌,他猛地冲过去揪住酒保的衣领,直接拖到电脑面前,把人脑袋往桌子上一按。
“打开!”
“哎哟我操,我操,保安,保安!”
怎么去的,怎么回来。
昏暖的路灯照着这条与她走过无数遍的小巷,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,少年的白衬衫后面重叠着许多鞋印,脸也脏了,粘着些黑色烟灰。
他扶着斑驳的墙,让自己勉强站立,他要回家看一眼,说不定娇娇早在家里等他了。想到这,抽动的脸颊扯出抹笑意,一瘸一拐走出了期待的步伐。
打开门,漆黑一片。
开了灯,空荡荡。
他再也忍不住,心脏里的泥浆顺着血管沉到脚底,扑通一声,膝盖猛的跪倒在地。
宁柏仁抱着头半趴在门口,姿势诡异,喉中发出阵阵嗬嗬声,像哭,又像笑。
“给我站住!你这小孩怎么回事!”一个年轻女子举着个手机追着前面的男孩。
男孩慌张回过头,在手机里形成一张定格照片。
五六岁的样子,一头杂乱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两侧,身上的衣服很脏,还泛着油光,套了条明显不合身的松垮裤子,左裤袋湿了大片,冒出条奄奄一息摆动的鱼尾。
小男孩一边回头一边拼了命往前跑,根本顾及不到前方的障碍,“啊!”小小的身体被撞飞,一屁股摔到地上。
被撞到的是一名警察,正推着单车在行人道上巡逻,年轻女子见状连忙快跑几步擒住男孩,“好小子,跑的真快。”
警察瞥到男孩手肘的擦伤,连忙拉开他俩,将男孩护在身后,“怎么了,这到底。”
女子拍着胸脯,吁了口气,“警察同志,呼,这小孩,偷鱼。”
宁柏仁心虚的捂住左裤袋,按着鱼尾往里塞。
警察看了眼还不到他胯的男孩,左边裤子湿透,一些鱼尾从小手指缝里透出来,他怔了怔,温柔耐心的蹲下身子,“小朋友,跟警察叔叔说,阿姨说的是真的吗。”
宁柏仁连忙摇头,拿出爸爸告诉他的话术,声音真诚稚嫩,“我没有,这是我买的。”说话间,往警察面前摊开小小的手掌,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,“警察叔叔,这是卖鱼的阿姨找我的。”
演的跟真的似的,女子一口老血冲上脑门,气的她浑身抖个不停,“哎哟喂,你这小孩!”
“可以可以,别以为我拿你没招。”她打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翻动,小小的个子站在鱼摊前,心虚的往左右瞟,接着,干脆利落地从水箱里抓起一条鱼拔腿就跑。
“来,继续编!”
警察看愣了,这这……他上下打量着这小孩,唉,心头一软,他跟那女子打着圆场,“你看,这小孩看着也挺可怜的,要不就算了,这鱼的钱我替他出。”
女子得了理占了上风,嘴上依旧不饶人,“那他也不能专逮着我家偷啊,这都来几次了,之前看他可怜,睁之眼闭之眼,这次我实在忍不了了。”
警察连忙苦笑着安慰女子,面上略带严肃,拉着宁柏仁的手说,“小朋友,你妈妈没教你偷东西是不对的吗。”
男孩低下头,眼睛被杂乱的碎发盖住,“阿姨,对不起。”话音刚落,两滴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掉下来溅到地上。
“我没有妈妈,也没有人教我。”细细的声音凄凉破碎,秋风卷过,裤袋里的鱼疯狂扭动,像是垂死前的抗争,瞬间,鱼跃出裤袋,重重砸在地上,摆动几下就没了气息,留下小片血渍。